我时常想着一切事物的结局。害怕着那一时刻的到来,身边的人、事、物的消散。个人层面上害怕着逝去的虚无感,在无边的黑洞洞的空间里永无止境地漂泊。
虽然自己年少,但是由于各种原因相比较同龄人这几年所经历的亲人离去或许要多一些。老人辈里的四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如今也只剩一位。面对这些事,每一次我都难以平复,感到惶恐错愕与悲伤。
今年年初,我最亲的长辈,我的外公离世。听到消息的当时正在跟网友电话,情绪完全无法控制彻底失态。那是我目前为止的人生里极为悲伤的眼泪。真的很难受,哽咽无言。前几天家里炖了豚汤。当我意识到母亲再也不能分出半锅让我端下楼给外公喝的时候,空虚和悲伤只是单纯的倾倒在我的脑颅中渗入心底。
外婆自我记事开始便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以前住在水果湖单元楼的时候外公外婆住在我家楼下,我们是五楼他们是三楼。时常听说外婆又走丢了,全家在周边满处寻找。最后一次寻找是在某一年的大年三十,在双湖桥边上的长凳上找到了外婆。
后来外婆摔伤了双腿,两条腿里面分别打上了钢钉,便一直卧床不起,生活起居由外公照顾。家里人也提出帮忙照顾,但是外公生怕给年轻一辈添麻烦,大事小事从来都是自己闷头处理。每每第二天下楼看到晒着的床单才知晓昨夜外婆控制不住的排泄又让外公忙碌了整晚。好在我们住在他的楼上,几乎每天都能够看望看望。
19年的冬天外婆走了。我和母亲看着她缓缓进入火葬场的炉火最终化为骨灰。在台子上的骨灰里,我看到了外婆摔倒时打入腿里的钢钉——惊恐、悲伤、害怕,从那以后我真正知道了人逝去的真正含义。
记得小时父母去北京办事我在外公家暂住几天,那时正值春季乍暖还寒,幼时的我拒绝多穿一条笨重的秋裤,外公就跟我讲笑话说主席说了要多穿一条才是好同志。总之后来应该是乖乖穿上了秋裤。现在想起来每次换季变天的时候,外公都会给家里人打电话说记得增减衣物。我在大学里时也是如此。
外公特别喜欢给我讲故事,以前年轻时候的,中年的,传说书籍里的。他也经常会提到以前像我现在这么大的时候,考上了华中师范大学,但是他在坐船的港口被小偷偷光了钱财,最终在那个贫瘠的年代求学不成只能默默回家的事。他每次讲的时候是笑着讲的,仿佛这一切只是个闹剧,他自己也不以为意,努力地生活着。
每次家里没人的时候我都会在外公家吃饭。外公的饭我特别爱吃:有煮得很软烂的米,香气扑鼻的葱蒸蛋、粉蒸肉,诸如此类。这些都是我记忆里的独特美味。小时暑假的夏夜,还会屁颠屁颠地拿着一块大木板找外公下象棋,有时候故意走些怪棋外公会和我一起大笑——
在之前难受痛苦的大学生活里,外公时常打电话过来问候。在寝室里接通,无视低素质室友在旁边大肆嘲讽之声给外公轻声报着平安是每周的固定环节。
高中毕业后家里拆迁,幸好外公也在家里还建的地方,不过外婆已经不在了。每天母亲都会坐着电梯到12楼看望外公,做了好吃的也会分一些让我端到楼下。
外公做任何事都非常井井有条,年轻时是单位书记,每天家中物件和家务都整理得无比整齐;外公自己患有高血压,每天早晚自己检测血压记录在本子上;外公会用智能手机而且非常娴熟,但在信息新闻获取上还是坚持读报;外公每天都会记笔记摘抄,架子的撕取日历边上放满了厚厚的记录本,每次使用手机出现问题也会打电话问我;外公也非常谨慎,从不会被那些专骗老人的骗子骗。
后来因为我心理生理的疾病从大学离开成为了尼特。尽管有了更多看望老人的机会,但是我始终羞于见外公。我一度害怕见任何亲戚,因为我感觉已经完完全全让所有亲人失望,所以下楼的频率变少了。每次外公问我放假的时间我也都支支吾吾,艰难地回答。
父亲常在国外出差,外公非常喜欢父亲,每次回家都会拉上父亲在家里小酌几杯,聊聊生活琐事。父亲每次出差也都嘱咐我多下楼看看外公,我的心里一直都很纠结、很悲伤。
最后一次见外公是年初和母亲出门散步前下楼看他,他很高兴地询问了家里近况,诸如父亲工作如何之类的。边说还边拿出一大盒纸杯蛋糕让我尝尝。我当时不是很饿就推脱说留给外公吃,最后还是耐不住热情拿了一个,快走到小区的门口时吃了一口,干涩粘牙、难以下咽,便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没想到几天后,母亲着急地说中午一直敲外公的门。最后找了锁匠,等到开门时,外公已经离世。
太突然了,太突然了。我一直这样想着。要是外公没有摔倒他如此规律的体格也不至于如此。
我常觉得自己没有后悔的事——治疗自己的疾病,逃出大学变成尼特,没有未来。但是现在每每在面包房看见爱吃的纸杯蛋糕,喝着家里炖的大锅汤的时候,那抹浓烈的悲伤和一种恍惚的眩晕便会拍击我的心口。
现在会常常顾虑很多悲伤的表达,因为世界充斥着太多虚假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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